晦涩的云层掩盖了天空，将月色浸染。
风在街道间吹过，依稀的灯光中隐约可见十数个身影站在街角。
“是这里么？”
林迪南抬起头，看向眼前的破败牌匾。‘白天鹅大剧院’几个字写在上面，被风霜侵蚀的字迹难以辨认。
这里早已被废弃，废物堆叠在角落，窗户破损漏风，墙皮剥落，吊灯砸在地上，尚未拉开门，破败和荒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。
“探测结果出来了，有细微的魔力残留。”
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探了出来，将手中的探灯递给林迪南。略微对照了一下此前拓印的样本后，林迪南点了点头。
“结果一致。A组开出通路，D组侧翼援护，其余人跟上。万事小心，出发。”
林迪南打了个手势，周围的黑衣人影纷纷动了起来。
人影从他的身边跑过，但他却没有行动。林迪南想着昨日那个可疑女人的话，心中仍存着犹疑。
尽管，她给出的信息和林迪南这段时间所调查的信息，以及猜测都不谋而合。但正是这种不谋而合，更让他感到了一种不安。
就好像，自己的进度对方了如指掌一样。
好比这座废弃剧院，原本便是他严重怀疑的几个地点之一。但就在他尚在怀疑的时候，对方就给出了与他关键欠缺的信息，与他的推断思路印证，让他补全了这个结果。
倏然，一阵风声在后方响起。这阵声音并不大，和其他风声融在一起，但林迪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阵风声的突兀，与其他风节奏不一样。
他立刻施展了一个侦测术式，但没有检查到任何目标，只有一只野猫从树上跳下。
一个黑衣人影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林迪南回头看去，眼中满是血丝。
“林迪南大哥你怎么了？其他人都走了。”
“...没事，走吧。精神有些太紧绷了。”
“哇，你这眼睛，是多久没好好休息了？”
“放心。每天都保持了一个小时的健康睡眠。我有专门的术式保证睡眠的高效恢复。”
“......完全无法让人感到放心呢。”
一言一语间，二人跟上了队伍，踏过瓦砾和碎木，身影逐渐消失。
远处的草丛里。
一只野猫舔着爪子，弓着身子，看着刚刚突然把它丢出去的黑发少女，凶狠的叫着。
“喵什么喵。再喵我把你丢树杈上卡着。”
“喵，喵！”
看着伸出魔爪的黑发少女，黑猫炸毛的尖叫两声，连忙跳走了。
“哼。这自大狂真是把我当傻的了吗？回头一定要打爆他的眼镜。”
她看着林迪南在入口处消失的身影，凶恶地咧了咧嘴。
......
“排查完毕，没有异常。”
“A组继续保持战斗准备，周期巡逻。其他人以二人一组分散调查。有任何意外立刻呼救，我会第一时间赶到。”
“收到。”
林迪南挥了挥手，做出了安排。他并不是战斗组的成员，但他的压力远比战斗组要大。
因为他需要无时无刻集中所有注意力警戒一切意外，他要把控局势，调度全局，他要对所有人的生命负责。
绝对不能再和十年前那样，辜负别人的信任与牺牲。
双眼略微有些恍惚，林迪南轻轻咬破嘴唇，让自己精神保持清醒。还不可以休息，至少现在还不行。
下城许多人的性命正受到威胁，自己松懈的每一点时间，都是无数生命的催命符。
突然，咔擦一声传来。
林迪南抬起脚，发现自己踩碎了一小根骨头。他低下身子，小心地将碎骨拼接起，聚拢。
这是人类的指骨。
思绪瞬间闪过，剧院里一切看似偶然的破败痕迹在他脑中串联了起来，形成了一个阵式。
“所有人，立刻集合！”
林迪南的声音并不像以往那样借着魔力遮掩，而是直接回荡在空气中。
黑衣人影们迅速赶到，围绕在他身边。林迪南仔细感知着每个人的气息，确认无误，全员到齐，舒了一口气。
他眉头紧皱，这座剧院本身就已在敌人术式的笼罩中，所做的一切隐藏都没有任何意义。在他们推开门的那一刹那，施术者就已经得知了。
按照阵式的构建原理...如果他是施术者...
林迪南思考着，在剧院的大厅间踱步，忽然一脚踏出，夹杂着雷光闪耀，踏碎了周围的一整片木板，露出了地下诡异的阶梯。
通道晦暗而不详，通向一片漆黑，散发出阵阵臭气。是腐肉的味道。
他站在通道前，面前是排成两列的十几个黑衣人影。
“各位。我们的到来已经被这里的主人察觉了。现在，我们有两个选择，一个是紧急撤离。但这样打草惊蛇，再来也未必能有结果。”
说着，林迪南抬头看了一眼破损的穹顶，破洞外看不见月亮，只有蒙蒙血色。他没有说的是，当他们踏进这里之后，恐怕已没那么容易离开。
“第二个是，一鼓作气，直捣黄龙。直接冲入未知的领域，迎战已有准备的敌人。好消息是，这里本身并没有多少留防，只需要在敌人支援赶到前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安然离去。”
放开自己所有感知，确认了地下的大体信息，林迪南说。
“想撤离的人，我会最优先保证你们的安全撤退。现在，愿意下去的人往前一步。”
“如果我们撤了，那你呢？”
人群中有声音说到。
“...我会在保证你们撤退后，前往下面一探。”
哪怕是龙潭虎穴，他也要冒这个险。
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，如果他不抓紧每一点时间，每一份机会，那他又将什么都无法改变，什么都做不到，一如十年前那样。
如果以他个人冒的风险，能赢来许多人的生机，那他甘愿如此。
“嘁。老大你当我们都是什么人了？”
有人不屑的啐了一口，往前走了一大步。
“愿意跟着你的兄弟们有一个是孬种？如果愿意安生过活的话为什么不跟马吉克那样装瞎。”
又有人往前踏了一步。随后，杂乱的脚步声响起，所有人都往前走了一步，没有一个退缩。
哪怕已知道，前方或许就是地狱。
林迪南没有说话，任何推辞都是在侮辱这些组织里抛弃马吉克跟着自己调查的弟兄。
他脸上没有任何软弱的神情，做出了部署。在承接过这份责任的那一刻，所需要做的便只有全力以赴。
“...出发。”
分配完作战部署后，林迪南站在了最前面，走入了地道。
直冲脑门的气息扑面而来，攥紧心脏。他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所有应急道具，深吸一口气，走了下去。
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。一如曾经的那个雨夜，人们将性命交付给他。
过往的幻影再次在眼前闪现，林迪南咬紧牙齿，冻结灵魂的寒冷从血液中涌现，席卷全身，驱散了记忆中的幻影，让精神回归了集中与清醒。
每当他想停下来的时候，就会这样鞭挞自己。
不能停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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